菲律宾“政治世家”统治下的脆弱民主

（原载于《商报》）

据《马尼拉公报》报道，近日，菲律宾参议员丽萨·洪蒂韦罗斯（Risa Hontiveros）提出一项旨在打破权力垄断的法案，强调必须保障公民平等获得公共服务的权利。这项法案若获通过，将成为编号1548号的“反政治王朝法案”。

洪蒂韦罗斯直指菲律宾政坛的顽疾——众议院253个选区中，超过80%的席位被政治家族占据。这一现象不仅暴露了所谓“亚洲民主橱窗”的深层结构性困境，也将阿基诺（Aquino）、马科斯（Marcos）等显赫政治家族推向舆论中心。

菲律宾政坛长期被几大顶尖政治王朝瓜分：

• 阿基诺-科胡昂科家族：前总统阿基诺三世（Benigno Aquino III）及家族成员持续主导吕宋岛核心区域政坛，影响力从议会延伸至地方政府。
• 马科斯家族：前总统费迪南德·马科斯（Ferdinand Marcos Sr.）之子小费迪南德·马科斯（Ferdinand “Bongbong” Marcos Jr.）现任总统，其姐妹与侄女活跃于参众两院，家族在米沙鄢群岛（Visayas）势力根深蒂固。
• 罗穆亚尔德斯—洛佩兹集团：通过与罗穆亚尔德斯家族联姻，洛佩兹财团在经济与政治上形成双重联盟，对商界与立法界均有重大影响。
  
  

这些家族掌控地方选举机器。例如达沃市（Davao City），杜特尔特（Duterte）家族通过市长、副市长等职务牢牢控制棉兰老岛（Mindanao）核心政治资源，其子女更成为继承地方选票的自然人选。

政治王朝的集体垄断，正系统性侵蚀菲律宾的民主制度。所谓公平竞争早已名存实亡，家族成员凭借既有政治资本、人脉资源和媒体影响力压制普通参选者，选举失去公平起点。地方利益集团固化，家族通过分配地方官职、公共项目和福利巩固票仓，将选民忠诚度私有化，架空国家机构职能。这导致立法监督机制失灵，亲缘纽带凌驾政党界限，使国会成为家族利益交换场所。

在这一政治生态下，洪蒂韦罗斯提出的《反政治王朝法案》直击结构性弊端——任何与现任地方选举官员血缘或亲属关系达四级的人，不得在同一立法区、省或市内担任或竞选公职。其意义不仅在于立法突破，更是在国会核心地带首次撕开王朝政治的裂缝。

然而，这场触动多大家族势力的立法注定艰难。众议院中既得利益者可能利用委员会机制拖延或直接否决法案，参议院亦有多个家族成员掌握要职，改革阻力重重。制度执行的脆弱性与裙带文化的根深蒂固并存，即便立法通过，如何避免变相世袭仍是严峻挑战。此外，地方民众对“家族庇护”的政治依赖短期内难以破除，家族名号仍是最强投票标识。

政治世家的垄断并非简单的法治失败，在多代统治下，菲律宾国家认同正逐步瓦解，公共政策成为私利工具，资源分配被扭曲为地方交换系统。《反政治王朝法案》的价值，不仅在于挑战权力世袭的政治伦理，更是一场对抗地方豪强绑架国家命运的历史性战役。

洪蒂韦罗斯能否唤醒被政治血统论催眠的选民意志，将检验这一热带岛国民主活力的关键。每当菲律宾选举再次上演堂兄妹对决、叔侄攻防，人们或许该清醒认识：真正民主绝非靠世袭传承，政治应回归公共服务本源，方能拯救脆弱的民主。历史已证明，一旦权力开启家族化传承模式，就离腐败不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