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西问｜刘悦笛：从“对话世界”到“世界对话”

中新社北京6月11日电 题：从“对话世界”到“世界对话”

作者 刘悦笛 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研究员

2025年6月10日，首个文明对话国际日来临之际，世界各地陆续举办多场相关庆祝活动，在国际局势变乱交织的当下更显珍贵。

当地时间2025年6月9日，中国在纽约联合国总部举办“文明对话国际日”主题活动，包括主题对话会、文明交流互鉴长卷展览以及“跨越山海的文明对话”文艺演出等活动。2025年6月10日是首个联合国“文明对话国际日”。中新社记者 廖攀 摄

2024年6月7日，联合国大会通过由中国提出、80多个国家作为共同提案国的决议，宣布每年6月10日为文明对话国际日。从提出全球文明倡议，到推动设立文明对话国际日，中国已逐步从改革开放初期尝试“对话世界”，发展到今天倡导“世界对话”。这对提升国际社会对文明多样性价值的认知，促进文明间的平等对话和相互尊重，加强全球团结至关重要。

中华文明自古以开放包容闻名于世，如今秉持平等、互鉴、对话、包容的文明观，在兼收并蓄中历久弥新。在当今逆全球化时代，文明冲突有愈演愈烈之势，中华文明“逆流而上”，倡导不同文明包容共存、交流互鉴。

实际上，文明互鉴的基本过程，可以自“比较文明沟通”“跨文明互动”发展到“文明互鉴交融”，从而得以步步升华。互鉴的第一步，源于文明间的平行比照，例如通过古琴与钢琴、京剧与歌剧、国画与油画、古典舞与芭蕾舞等的比较呈现，揭示出不同文明之间的共性与差异。第二步，在于追求文明间的平等对话，使不同文明间得以相互跨越到对方，从而完成积极的互动。在此基础上的第三步，方能让文明间的互鉴交融得以真正实现。

当地时间2024年11月25日，洋溢着浓郁“中国风”的第四届渥太华民乐戏曲文化节在加拿大渥太华国会礼堂举行。图为演员们表演筝鼓合奏《盛世国乐》。 中新社记者 余瑞冬摄

西文中“文化”一语的拉丁文词源cultura(动词colere)，其原初含义为耕种。文化的传播与积淀、文明的交流与互鉴，也正如和风细雨般深入人心。不同文明间的对话，往往可使人们跨越种族、国籍、信仰之别，看到文明的同中之异、异中之同，追求美美与共。

从器物层面看，无论是雕刻华夏云纹的印度产碧玉墨水瓶，还是充满中式水墨风格的毕加索版画《斗牛系列》，抑或收藏在法国卢浮宫的汉宫春晓题材斗柜……既勾勒出“中国风”吹向世界的文化路径，更实证了“中国美”转化为“世界美”的文明交流融合史实。

意大利美第奇家族珍藏有一尊精美的酒器——鹦鹉螺鎏银壶。这尊酒器生产于16世纪中期，从中国广州装饰完成后流转到法国工匠手中。经过镶扣的鹦鹉螺被工匠打造成“头向其腹”的独特精美造型，底部托架上还可看到法国工匠的标识。根据当时的东西贸易和工艺加工的惯例，这样一尊鹦鹉螺鎏银壶的主体部分应该是在中国装饰完成的。该壶的鎏银把手和支架，及其金属镶饰的部分，展现了典型的西方古典风格。

这件器物最出彩的部分，在于其主题内容部分，因其壶身彩绘描绘了《西厢记》里崔莺莺与红娘送别赴京赶考张生的“长亭送别”场景，而该文化内涵恰是未署名的中国工匠描绘出来的。如此珍贵的精品，是中西工匠合作的产物，体现了中西美学的高度融合。

从精神层面看，人类文明不仅有琴棋书画的高雅姿态，也有柴米油盐的生活常态，由此构成的“生活美学”也常在东西方之间唤起共鸣。

致力于中国艺术研究的美国汉学家包华石(Martin Powers)，毫不掩饰自己对东晋诗人陶渊明的崇拜之情，他说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与这位大诗人共饮一杯。他曾在电视节目上向大家展示《渊明归隐图》，认为画卷中陶潜夫妇奏罢古琴后两人静坐聆听的情景，恰可说明“余音绕梁”的审美方式在中西方音乐文化中是共享的。

澳大利亚学者、北京师范大学地理科学学部教授席格伦(Gary Sigley)认为，茶源于中国并盛行于世界，这只是物质层面的传输，中国人更要以茶来“和谐”天下，这就跨入到了精神共享的境界。一位外国友人对茶文化的阐发，令中国理念更容易被外国人接受，这便是文明对话的全球意味。

随着春节申遗成功，承载中国人美好向往的“中国年”日益成为各国人民共同庆祝的“世界中国年”。春节在中国是团圆的象征，过春节也是家庭情感维系的过程。如今在很多国家中国春节已成为法定假日，中国人贴春联、写福字、贴窗花的社会实践方式也在海外得到传播和普及。中国文化扬帆出海，不只是阳春白雪的海外播撒，而更是一种中国式审美生活方式的对外传播，即向海外更多去“种文化”而非“送文化”。

当地时间2025年2月8日，在中国元宵佳节即将来临之际，柏林中国文化中心举办“欢乐春节——走进中心过大年”活动。图为德国朋友体验包饺子。 中新社记者 马秀秀 摄

如今，世界多地庆祝首个文明对话国际日再次证明，文明对话可以打破偏见，文化共鸣可以消弭隔阂。承载五千年智慧的东方舟楫，将继续在人类文明的星河中扬帆致远，这更体现出中华文明在如今世界所承担的历史责任——倡导不同文明间进行跨文化互动，与世界上其他文明一道，以和而不同的基本原则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。(完)

刘悦笛。受访者供图

作者简介：刘悦笛，生活美学倡导者，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研究员、海内外多所高校博士生导师，中华文化促进会主席团荣誉委员，美国富布莱特访问学者，曾任国际美学协会(IAA)总执委和中华美学学副秘书长，Comparative Philosophy及Journal of East–West Thought编委。著有《生活美学》《分析美学史》《当代艺术理论》《生活中的美学》《生活美学与艺术经验》《艺术终结之后》《视觉美学史》《世界又平又美》《生活美学与当代艺术》《审美即生活》，Subversive Strategies in Contemporary Chinese Art (Brill, 2011)，The Aesthetics of Everyday Life: East and West (Cambridge Scholars, 2014)等；译有多部英文专著，策划“中国小镇美学榜样”评选等多项活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