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长虹：中文国际教育如何促进南非—中国人文交流？

中新社开普敦6月10日电 题：中文国际教育如何促进南非—中国人文交流？

——专访南非西开普大学孔子学院外方院长武长虹

中新社记者 孙翔

“语言是人类交流思想的工具、传承文明的载体、增进理解的桥梁。”近年来，中文国际教育在南非加速发展。2025年，恰逢中文正式纳入南非国民教育体系十周年，中文已成为中南人文交流的重要纽带。值此6月10日文明对话国际日之际，南非西开普大学孔子学院外方院长武长虹接受中新社“东西问”专访，讲述她二十余年中文教学的见闻与思考。

现将访谈实录摘要如下：

中新社记者：中文国际教育在南非的发展现状如何？

武长虹：随着南中合作持续深化，中文国际教育在南非快速发展，覆盖基础教育、高等教育、职业培训等多个领域。2019年起，南中双方将每年的9月17日定为“南非中文日”，中文日益成为连接两国文化与民心的重要桥梁。

基础教育方面，2015年，中文正式纳入南非国民教育体系；2016年课程大纲出台，从小学四年级至高中十二年级(毕业班)均可选修；2018年起，中文作为第二附加语(Second Additional Language)科目正式进入高考体系。南非主要的大城市都开有中文学校，向南非侨胞及其子女开展华文教育。

南非基础教育课程中，第二附加语科目有14种之多。在教学时间、教学资源等条件限制下，真正开设汉语课程的中小学校数量有限。小学阶段多为兴趣班，高中阶段将中文设为必修课的学校不足五所。当前教师资源仍主要依赖中国教育部的中外语言交流合作中心派遣，教材多为中国出版社发行的版本，尚需进一步贴合南非学生的语言环境与学习习惯。

在高等教育领域，南非的26所大学中，9所大学已有中文课程教学，包括设立中文专业、中文选修课、中文教学点等，其中开普敦大学、斯坦陵布什大学、罗德斯大学等，涵盖本科、荣誉学士及硕士层级的中文学习。

在职业教育领域，随着中资企业在南非不断增加，一些职业院校和企业培训机构已开始探索“中文+职业技能”模式，为就业导向型人才培养打开新路径。尽管这一领域仍处于起步阶段，缺乏统一的职业汉语认证体系和考试标准，但已显现出良好发展势头，未来亟须更多行业参与及政策支持，推动中文在实用型培训中的深度融合。

南非目前设有7所孔子学院、2所独立孔子课堂及多个下属孔子课堂及教学点，其中一所是中医特色孔院，一所是绿色科技特色孔院，是非洲孔子学院数量最多的国家。孔子学院除语言教学外，还积极推动中文教育与本地体系衔接，组织汉语水平考试、开展教师培训，并支持南中高校学生交换与学术合作，拓展中文学习的深度与广度。

当地时间2019年9月13日，中国驻约堡总领馆与约堡大学孔子学院在约翰内斯堡共同举行“情满中秋”招待会。图为南非当地演员表演中国鼓。中新社记者 王曦 摄

中新社记者：与其他地区相比，南非的中文国际教育有哪些突出特色？

武长虹：南非的中文教育具有多语言融合、经济驱动、政策支持、文化交流等鲜明特色，展现出不同于欧美、东南亚或其他非洲国家的发展路径。同时，中文教育的普及不仅增强了南非民众对中国的了解，也为“彩虹之国”增添了新的色彩，使其文化更加多元和包容。

其一，多语言环境中的融合性。南非拥有12种官方语言，十余种外语，中文作为其中一门外语科目，与其他语言一起形成了独特的多语言教育体系。在这一背景下，中文教育并非简单的外语教学，而是与多语言、多文化环境深度融合。例如，有中文老师在南非研究关于中文和南非本土语言科萨语的发音比较，这对其中文教学起到很大的帮助，有助学生和老师更好地理解语言结构。

其二，政策支持下的制度化推进。南非政府近年来对多语言教育持开放态度，支持包括中文在内的国际语言进入课程体系。南非政府和学术机构鼓励多语能力的培养，中文作为一门新兴的外语，与英语、非洲语言等共同构成了南非多语教育的一部分，展现出其多元包容的特点。

其三，经济发展驱动的实用性需求。与欧美以学术为主不同，南非中文教育更多受到南中经贸合作的拉动。中国是南非最大贸易伙伴，大量中资企业在南非投资。中文能力日益成为就业加分项，特别是在商贸、旅游、工程等领域。

其四，文化交流的推动作用。中文教育不仅是语言学习，还促进了南非与中国之间的文化交流。通过“汉语桥”中文比赛、国际中文日、南非中文日、中国传统节日庆典活动等，中文教育成为南中文化交流的重要载体，使南非民众更直观地了解中国文化。同时，当地华人社群也积极参与中文教育推广，与南非社会形成互动，共同推动中华文化在本地传播与融合。

其五，增添“彩虹之国”的文化多样性。南非被誉为“彩虹之国”，其文化融合了非洲、欧洲、亚洲等多种元素。中文教育的兴起，进一步拓展了南非文化的多元性，使其文化版图更加丰富。中文为南非的语言彩虹条增添一抹“中国红”。一些南非学生在学习中文的同时，也对中国书法、绘画、武术、中医等传统文化产生兴趣。南非的艺术、音乐、餐饮等领域也逐步体现出中西文化交融的特色。

当地时间2025年5月16日，“2025四川中医药南非行文化交流活动”在南非约翰内斯堡大学举行。图为南非民众了解中医药材。 中新社记者 孙翔 摄

中新社记者：在中南人文交流中，中文教育扮演了怎样的角色？

武长虹：中文教育在南中人文交流中扮演着文化桥梁、教育纽带、经济助推器和民间外交推动者的多重角色。随着中文教育的深入发展，它不仅提升了南非民众对中国的认知，也为两国未来的合作奠定了人文基础。

其一，增进理解认同，语言教学推动南中文化双向融合。中文教育作为跨文化交流的重要媒介，使南非学生能深入了解中国的历史、哲学与社会现实，打破刻板印象，增进文化认同。在南非的多语言环境中，部分学校探索用本土语言与中文教学进行比较学习，编写本土语言与中文的字典，这些方法都可以提升学生学习中文的理解力，促进语言与文化融合。

其二，深化教育合作，南中高校互通资源，共育人才。南非多所高校开设中文专业或课程，并与中国高校开展学术交流、交换生项目、联合研究等合作，为两国培养复合型国际人才。中国政府奖学金、留学项目等也吸引越来越多南非学生赴华攻读工程、医学、贸易等专业。与此同时，南非中文教师协会、汉语桥俱乐部等民间平台不断推动教学体系本地化，形成教师培养、课程建设、考试评估等多环节联动机制。

当地时间2023年9月20日，搭乘国航航班的10名中国游客顺利抵达南非城市约翰内斯堡。图为当地民众载歌载舞，欢迎中国游客的到来。 中新社记者 王曦 摄

其三，服务合作发展，语言技能助力双边经济与民间外交。随着中国成为南非最大贸易伙伴，中文技能逐步成为南非青年职场竞争力的重要组成部分，尤其在中资企业、南中商贸、旅游与基础设施建设等领域需求日增。掌握中文不仅有助于就业，也有助于南非企业更好对接中国市场。此外，中文教育也培养了一批了解中国、善于沟通的青年，他们在社交媒体、校友网络、社区交流等场合积极分享在中国的亲身体验，成为南中友好关系的“文化使者”。(完)

武长虹。受访者供图

受访者简介：武长虹，现任西开普大学中医孔子学院外方院长。自2003年起，从事南非中文国际教育，致力于推广中文教育和中华文化，希望通过教育的力量，促进两国人民的相互理解与友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