菲经济40年停留在“浅层增长”

世界日报：当国家经济与发展规划部长巴利沙干（Arsenio Balisacan）与经济学家哈尔·希尔（Hal Hill）在 2003 年出版《菲律宾经济：发展、政策与挑战》一书时，他们将外界长期以来的观察系统整理成册：菲律宾的经济增长故事，是“全球主要的发展谜题之一”。

二战结束后，菲律宾的人均收入曾在东亚领先；甚至在 1980 年，许多分析人士仍把该国视为第二代“亚洲四小虎”之一。然而，正如巴利沙干与希尔所指出，菲律宾的发展成果“按任何标准衡量都令人失望”。该国几乎缺席了自 20 世纪 70 年代末至 90 年代中期席卷亚洲的高速增长浪潮。

关键转折发生在 20 世纪 80 年代中期。当时大量劳动密集型产业转移至中国及东盟工资更低的国家，菲律宾因政治不确定性与结构性问题在竞争中逐渐落后。雅典耀大学经济学者兰佐纳（Rene Ofreneo Lanzona）指出：“过去 40 年，菲律宾经济呈现稳定但浅层的增长，扩张更多依赖消费，而非来自生产率的持续提升。虽避免了区域内一些国家曾经历的经济崩溃，却也未能完成推动邻国迈向高收入水平的结构转型。”

1980年代危机爆发

1985年处在所谓的“停滞与深度危机”阶段。1984 至 1986 年间，政治动荡与经济管理不当交织，引发菲律宾独立以来最严重的经济衰退之一（仅次于 2020 年疫情导致的重挫 9.4%）。

危机根源在于菲律宾 1980 年代初期积累的沉重外债。为了应对 1974 与 1979 年两次全球石油危机的冲击，政府大幅增加支出并大举借贷。但随着国际利率飙升，偿债成本急剧上升，最终导致政府无力支付外债。暂停偿债并依赖国际货币基金组织（IMF）贷款，使菲律宾进入多年紧缩期。严格的财政与货币措施导致经济在 1984 年萎缩 7%，1985 年再跌 6.9%。1983 年反对派领袖尼蕊·阿基诺（Ninoy Aquino Jr.）遭暗杀进一步打击投资者信心，加深民众对老马科斯政权的不信任。

反复复苏但始终乏力

1986 年厄莎人民力量革命后，民主恢复带来政治稳定，经济随之回暖。外资重新流入，比索走强，区域贸易环境改善，1987—1991 年平均增速达到 4%。但复苏并不稳固。尽管阿基诺政府后期与拉莫斯政府实施多项改革，菲律宾仍在 1992—1993 年陷入“温和危机”，增长仅 0.4% 与 2.2%。

1990 年代接连发生军事政变、严重电力短缺、自然灾害（如1991年皮纳图博火山爆发），以及美国在菲军事基地关闭（占GDP约5%）等，都使经济承压。直到 1994—1997 年，菲律宾才短暂进入“重要发展期”，经济对外开放、税制改革、中央银行强化……但这一势头因 1998—2001 年的亚洲金融危机而终止，不过菲律宾受到的冲击较邻国轻微。

结构性问题始终未解

经历长期停滞后，世界银行指出菲律宾在 2000 年代中期重现活力，并在 2008 年金融海啸中避免衰退。菲律宾发展研究所高级研究员黎维拉（Rafaelita Aldaba Rivera）表示：“我们从 1980 年代的债务危机与不稳定，转向一个更稳定、以服务业为主、通胀较低、外部缓冲更强，并由海外劳工和信息技术业务流程（BPO）汇款支撑的经济。”

然而外界仍对其增长可持续性存疑。世界银行警告菲律宾的增长高度依赖良好的全球环境，可能难以长期维持。经济学家们再次指出熟悉的结构性问题：基建投资不足、整体投资率偏低、高失业率、高技能人才持续外流。

疫情导致的深度衰退之后，菲律宾在复苏中仍面临新的阻力，这些老问题正影响小马科斯政府的增长愿景。

前景仍不明朗

国际环境方面，贸易紧张升级、美中竞争、区域安全风险等因素拉高不确定性。国内方面，扩大的腐败丑闻严重打击企业与消费者信心。

迹象已经出现。主要多边机构预期菲律宾 2025 年将再度无法实现增长目标，且已在 2023 至 2024 年连续表现不佳。兰佐纳指出：“全球贸易、科技或地缘政治的任何干扰，都可能削弱菲律宾出口，而国内产业缺乏承接外部冲击的能力，也难以向更高附加值市场扩张。”

黎维拉则补充另一层风险。他警告气候风险与治理弱点若叠加全球金融波动，可能形成破坏性组合。“更频繁且更强烈的台风、洪水、干旱，将反复冲击农业、基础设施与弱势社群；而若因腐败或政策偏差导致机构信任下降，投资放缓、风险溢价上升与货币压力，都可能放大经济损害。”